柯潔與AlphaGo再次對決，人工智能與人類未來也頻繁扯動著我們敏感的神經(jīng)。
今年年初，高曉松在面對AlphaGo對人類50連勝時感慨，“為所有的大國手傷心，路已經(jīng)走完了。多少代大師上下求索，求道求術，全被破解。未來一個八歲少年只要一部手機就可以戰(zhàn)勝九段，榮譽信仰灰飛煙滅。等有一天，機器做出了所有的音樂與詩歌，我們的路也會走完。”
隨著人工智能的逐漸發(fā)展，高曉松口中人類的“窮途末路”正在逐漸演變?yōu)楝F(xiàn)實。事實上，早在2016年3月21日，日本的人工智能就已經(jīng)創(chuàng)作出了四部短篇小說，其中部分小說還通過了日本“星新一文學獎”初審，雖然最終并未獲獎。
《陽光失了玻璃窗》
2017年5月19日，湛廬文化出版了由微軟人工智能小冰創(chuàng)作的現(xiàn)代詩集《陽光失了玻璃窗》，這也是人類歷史上首部100%由人工智能創(chuàng)作的詩集，為了給她的作品申請書號，甚至引發(fā)了出版總署高層的討論，自然是關于人工智能的寫作倫理問題。
據(jù)湛廬文化介紹，小冰師從于1920年以來519位中國現(xiàn)代詩人，經(jīng)過對幾千首詩10000次的“學習”，獲得了現(xiàn)代詩的創(chuàng)造力，而人類如果要把這些詩讀10000遍，則需要大約100年。為了測試小冰的創(chuàng)作水平，微軟讓小冰化名在報刊、豆瓣、貼吧和天涯等多個網(wǎng)絡社區(qū)詩歌討論區(qū)中發(fā)布作品，截至到這本書出版，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少女詩人其實并非人類。
以下為《陽光失了玻璃窗》中的部分章節(jié)：
小冰的詩
當然，目前小冰的詩歌創(chuàng)作還離不開編輯的修正。比如，在《它常把我的海水洗甜》這首詩中，會出現(xiàn)“有燃（悠然）從風雪的街心隨著流漫”這樣對用詞的調(diào)整。
在對“人工智能寫詩”的獵奇式驚嘆外，我們也應看到小冰的詩歌創(chuàng)作還在蹣跚學步的階段，要創(chuàng)作出真正的好詩，絕非滿足語法要求下的詞序排列或者鸚鵡學舌式的泛濫抒情那么簡單。詩人廖偉棠就一針見血地指出，“小冰成功地學會了新詩的糟粕，寫的都是濫調(diào)”。
永生或重啟
就在小冰詩集發(fā)布的一周前，在北京蓬蒿劇場舉行的“永生或重啟：關于人類未來的兩種想象”鳳凰讀書會上，李宏偉攜長篇科幻小說新作《國王與抒情詩》，與作家李敬澤、張楚、楊慶祥共話人工智能與創(chuàng)作的未來。
“——205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宇文往戶意外去世。”
李宏偉筆下的2050尚未來臨，人工智能寫的詩集已經(jīng)出版。該小說在今天讀來，更像是一則古老的預言。
當人類共享彼此的意識，意識共同體將會如何影響每一個人？你的意識晶體是屬于你的嗎？帝國的國王會有怎樣的權力，你的抒情詩是你的抒情詩嗎？凡人何以不死？在《國王與抒情詩》中，2050年的諾貝爾獎都可以被取消，人工智能創(chuàng)作的詩歌、小說獲得諾貝爾獎也并非絕無可能。人類無法擅專語言，再也沒有人可以說“詩是吾家事”。作為一個寫作者，又該如何面對這樣的近未來？
張楚指出，“人工智能威脅論”由來已久，在影視和文學作品中，類似母題的作品其實有很多，去年熱播的美劇《西部世界》講的就是被虐待的機器人自我意識覺醒后反抗人類的故事。張楚覺得，“假如有一個機器人寫文章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我覺得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機器人把人類全干掉了，瑞典文學院的評委全是機器人，然后機器人給機器人頒獎。”
楊慶祥卻覺得如果能夠人機合一，其實也是很美妙的事。“關于語言會不會消失，或者會不會異化，會不會成為一種新的東西，一直是寫作特別重要的一個主題。我自己想象的一個特別好的狀態(tài)就是，如果真的能夠人機合一，我覺得挺好的。就是你同時有一個機器人的變身。我記得我去年看的一篇很重要的科普文章，他就說未來的科技發(fā)展趨勢就是這樣的，就是人同時擁有多個身體。我可以同時現(xiàn)在在這里和大家聊文學，又可以同時在另外一個地方和一個女生談戀愛，然后我還在另外一個地方買東西。就是武俠里面叫移情換位，這樣就同時擁有多個我，那這時候‘自我’就是一個問題，哪一個我才是‘自我’，我當時看完就覺得，哇，太精彩了，就可以同時干很多事情。”
與書中的叩問和焦慮不同，李宏偉對人工智能的創(chuàng)作期待甚高，他相信讀者的自然選擇，“如果機器人能夠寫出比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小說還要好的小說，那我作為一個讀者來說我肯定會去買來看。我只是希望如果真的有機器人能寫出比現(xiàn)在人類寫得更好的小說，我自己作為一個讀者，還能讀得懂。假如說做一個類比，現(xiàn)在一個小學生面臨《尤利西斯》，完全看不懂的一個狀態(tài)。就是本來在人類的評價體系里，那是一個很好的小說，但是自己看不懂，可能唯一擔心的，是這樣的問題。”
李敬澤開玩笑說自己很慶幸，到2050年時已經(jīng)86歲了。在他看來，“對于人工智能的恐懼，其實是對自身造物的恐懼，也是神對于人的恐懼，因為人也是神的造物。在這個意義上，這種恐懼可以說從我們的文明開始就一直存在著，持續(xù)著。即使是對人工智能的恐懼，像機器人造反啊，也不是從現(xiàn)在開始的，差不多有科幻小說這個類型就開始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我們就一直在害怕機器人造反，害怕科學會制造出異己的魔鬼。到目前為止，機器人還沒有造反，或者造反還沒有成功。未來是不是成功，我也不知道。我覺得說老實話，以人的這個折騰勁兒，恐怕還沒有到那個可想象的階段的時候，人類已經(jīng)把自己折騰沒了，不需要那么高智能的機器人。當我們認識到科學技術的強大力量的時候，我們也意識到它是我們的一個異己的造物，我們已經(jīng)完全無法控制它�；蛘哒f，在我們最深的噩夢中，我們已經(jīng)不是‘我’了，可能存在著一個異己的我，或者已經(jīng)不存在我們過去所認為那個自足的‘我’，以一具肉身來做保證的我。這對自有文明以來的人類最基本的信念，是一個摧毀性的考驗，我不知道那一天會不會到來。”
